明清家具的浮雕技术

浮雕技术主要是指雕刻的工艺步骤及其相应的操作方法。明清家具传统浮雕雕刻工艺主要由“原坯拓样”、“纹样粗凿”、“轮廓修饰”、“精工铲雕”、“修磨处理”五部分构成；常用于浮雕的传统工具可以分为四大类：凿活类、铲活类、修活类和辅助类工具。工艺步骤和工具使用技法结合紧密，构成了雕刻技术的主体。手工的操作技术，通常被认为是一种“旨在意会，不可言传”的手艺，以浮雕的主要工艺过程为依循，通过相应的分析，以期达到知其表象而解其根基的目的。

1.原坯拓样

原坯拓样俗称“拓样”，由“描样”和“拓贴”两部分组成，即将纹样描绘好再拓帖到雕刻工件的雕刻面上，形成雕刻的图样依据的雕刻步骤。纹样绘制的好坏、拓贴的质量对后续加工有直接影响。传统浮雕的纹样一般由经验丰富、雕功精道的匠师设计和绘制。现代生产企业在作拓样处理时，多用计算机辅助设计绘制图样以提高效率和精度，在经过描样、拓贴后将纹样复制到工件上，如图1、图2所示。浮雕拓样相对来说技术简单，其要求总结有三点：首先，用材得当，现代生产条件下，多用拷贝纸等轻薄且在有一定韧性纸张，目的是贴在木材表面可反衬出雕刻面的纹理走向；其次，描样精准利于雕刻，纹样描绘做到线条清晰，层次分明并适于雕刻表达；最后，粘贴平整结合紧密，纹样1：1大小的纸样与雕刻面粘贴平展需要一定的技术，尤其当雕刻面为曲面时，如坐墩的“鼓肚”圆曲面上有浮雕，要求在拓样时绘制在平面上的纹样形式有一定延展性性和余量，以适于圆曲雕刻面的造型。

拓样提供的是图纸式的平面类型的纹样参照，而不能完全标识雕刻花纹的深浅程度、纹样层次关系以及花纹细部特征等因素。要获得雕刻细腻而精湛的艺术效果，还有赖于匠人们自身技术的发挥和审美水准的把握，技术纯熟的匠师会依据家具的材质特点、整体的纹样特征的要求，在拓样的基础上主动驾驶雕刻的节奏及表现程度。浮雕技术的复杂性也体现在需设立相应的参照关系，不论拓样还是雕凿过程，要在总体效果的比较中调整局部效果。技术娴熟的匠师会从局部做起的雕刻习惯，只因其参照和比较的效果已成竹在胸。

2.纹样粗凿

纹样粗凿俗称“凿粗坯”，是浮雕雕刻步骤的难点之一，指经拓样之后用凿刀等工具凿刻出纹样轮廓总体特征的雕刻步骤。纹样粗凿要根据纹样的设计整体意图，综合考虑纹样的线面走向、雕凿的深浅程度以及层次结构等因素，预设好雕刻的进程，用刀的类型、范围和型号，以及下刀的次序步骤等，如图3所示。纹样粗凿用刀的初始步骤，起到承接纹样表现与实际雕刻的作用，根据进度可以划分为“凿刀开线”和“粗凿轮廓”两个阶段。

凿刀开线即“立刀开线”，是用刀痕凿刻单线来重新描绘拓样上的花纹线条。凿线一般先处理整体层次中居上层的纹样，也有匠师依据个人的习惯从工件的一端下刀自由的推开，手工艺的特点在于操作的细节大多以因人而异、运作自如为佳。凿线的具体技术要求是：1）要分清纹样层次即重叠关系，在重叠而复杂的纹样中可把处于最上层的花纹轮廓线先凿刻出来，按着从上到下，由表及里的顺序进行；2）凿刻轮廓线多为“连凿”，即木槌连续打刻刀，做到打击节奏平缓、力度适宜，以避免雕刻刀痕不均，且调转刀头时每次滑动的刀痕要有一定的重叠部分，以避免刀痕的断裂；3）刀身常保持立直，侧向的倾斜角度较小，依据纹样走势多向轮廓线外部倾斜。

粗凿轮廓，俗称“凿轮廓”，凿刻纹样的大体轮廓，确立花纹的层次及整体的轮廓特征，使雕刻工件初具效果。凿轮廓多在凿刀开线之后进行，也有从工件的一端开始边开线边凿轮廓的做法，这依据纹样的要求及工匠的技术和喜好而定。值得注意的是纹样形体的大小、曲直决定选用凿刀平曲类型和尺寸型号。粗凿轮廓具体技术要求有：1）要控制持刀的倾斜角度范围控制在30°～150°，可调控花纹线面的弯曲度和调控刃面挤压力和剪切力的关系：２）槌凿力度适当，过大则会破坏底层的纹样的平整，过小则影响雕刻的进程，达不到初具轮廓的效果；３）雕刻曲线形界面时，注意刀口弧度大小的选择，一般刀口的弧度要平滑于曲线形面的弧度；４）凿形体轮廓时关键是是形体与形体交接的部位的处理，在此要减少雕凿的力度，做到“让”，即留有一定余地的避让，以便将细部的处理的问题尽量留在铲雕过程中解决。

浮雕类型不同对纹样粗凿产生不同要求。首先，浮雕的露地与不露地的区别，“露地”指浮雕纹样之间呈现出基层平整的地子，为此要有“铲地”的过程。传统铲地是用铲凿的方式在粗凿轮廓过程中进行的，铲到一定的深度和平整度即可，以烘托出浮雕主体纹样的层次效果。现代生产中，在拓样之后便可用镂铣机铣地，如图４所示，可在造粗坯之前完成铣地处理，露地中“光地”与“锦地”在铲地后再作不同的处理。再者，凿制高浮雕时，底层纹样较深，使“拓样”的参照范围受到限制，有必要时可进行“补画”，即直接将深层纹样绘制在要雕凿的部位，为深层次雕刻提供参考。

3.轮廓修饰

轮廓修饰俗称“锯轮廓”，指浮雕与透雕结合或者浮雕为异型轮廓时，使用钻、铣锯等工具设备，进行镂空、锯边廓等加工，如图５所示。镂空也叫“锼空”，主要用于透雕部分，其轮廓修饰具有一定的技术要求，需先在镂空的部位进行钻孔，通常孔眼位于纹样边部以便于锯截，传统钻孔做法是用“牵钻”在需要镂空的部位打孔，然后顺孔下钢丝锯，锯截掉镂空的部位，现代加工用钻代替牵钻，然后使用线锯机来替代传统的工具，如图６所示。经镂空和锯边廓后的工件要进行“锉毛边”的处理。“锉毛边”指将依据雕刻纹样的要求，使用木锉修整工件的锯痕，即锯截产生的硬边硬角，以达到工件的各界面交接和转角等部位初具圆润的感觉。锉磨毛边时锉磨的程度依据纹样的特征及圆润程度而定，锉削得太簿或太厚都不适宜以后的深入雕刻。

轮廓修饰的技术要求：首先是对复杂的透雕纹样要做到排孔清晰，即钻孔时镂空和保留的部位错综复杂，在纹样上要编排明确才可钻孔；其次是钻孔操作要求保持正直；再者是钢丝锯使用时要保证锯截面授平整及其与雕刻面保持垂直，尤其是婉转的曲线锯截轨迹，避免出现斜茬，而截掉的轮廓尽量避让出纹样的边界线，使雕坯上留有一定的余量以利于细部雕刻时修正；最后要求锉削的方向，当与木材纹理的方向一致时锉削量较小，当与木材纹理方向垂直时锉削量较大量易出现戗茬。

4.精工铲雕

精工铲雕即“铲削雕刻”，俗称“铲削”、“铲活”，指用铲类刀具将粗坯的雕刻细化，完成纹样的主要表现形式和表现效果，即做到形式完整，主题明确的雕刻步骤。可以认为这个阶段是雕刻过程中耗时较长的“精雕细刻”的过程，是雕刻步骤的重点及难点所在。精细雕刻过程中的技术要求，主要体现在雕刻工具使用的方式上即具体的用刀技术，其包括握刀的姿势和运刀的方法以及力度的配合等因素。工匠在铲削时要根据纹样的要求、雕刻的精细程度等调整持刀的方法和技巧，而精工铲雕用力主要源于工匠的肢休，为使雕刻方便，一般铲刀刀柄尺度较长，在必要时可以用工匠的躯干抵住刀柄运力。常见的持刀的方式有“攥握”、“平握”和“笔握”等几种。

“攥握”是指用拇指按住刀柄尾端，其余四指捻握住刀柄向掌心扣拢，刀体近似直立于切削面上进行挖削、铲刻的持刀方式，如图７所示。运刀时靠手腕和手指的捻动而调转刀头，刀头的活动范围也较大。攥握的雕刻力度较大，可以依靠时，肩发力按压刀头，但也可以躯干抵住刀柄发力。攥握适于在铲削雕刻大切削量的铲挖纹样，也方便于纹样的垂直切削及倒角处理。

“平握”是靠手的拇指及食指和虎口部位将刀柄挟持，食指和中指施力按压刀头进行铲削的雕刻方式，如图８所示。刀体与雕刻面呈一定的倾斜角度，刀头的运转主要靠手掌以及腕部的活动来完成，而切削时推动刀头运力的操作细节很灵活，多依于个人的习惯而定，在需要大力铲削时，可借助肩部顶压刀柄的尾端来完成，也可以双手铺助用力雕刻，但在雕刻精细部位时，需一手持刀而另一只手用拇指或食指托按刀头，起到辅助稳定刀头运行的作用。平握可以相对做更加精细的雕刻，也是铲削中最常见的持刀方式。

“笔握”是指持刀与握笔的方式相近，雕刻如同书写，是在进行细部雕刻时所用的一种方式，如图９所示。笔握的运刀和用力方式大体与书写相同，而刀体与雕刻面的角度可根据纹样的需求而定。笔握也多用于镏钩的使用，精细的雕刻纹样上的机理和线型。笔握与平握的主要区别之处在于，平握要求是以中指按压刀头用力，所以常见的是中指无名指等平展开，而笔握是中指起到垫固、稳定刀头的作用，所以中指多为弯曲状。笔握持刀更稳，适于做更加精细的雕刻。

各种用刀的方式的介绍不过是对雕刻刀法的一种简单概括，娴熟的工匠从多年的经验中总结出已成习惯的持刀方式，并巧妙的用于不同雕刻阶段，往往会得到理想的雕刻效果，持刀的方法多为一种感性操控方式，用刀方式贵在灵活、适用和随意。而将用刀的手法固定成具体的样板来操作这就形成一种僵化的模式，必将误导人们对雕刻技艺内涵的理解。

5.修磨处理

修磨处理俗称“扫活”是指用木挫、刮刀片及型号较小的铲刀对基本完成的雕刻纹样进行细致的修补、打磨光滑的雕刻步骤。修磨的作用很显然，不仅使雕刻出来的装饰纹样的形体及线脚更加圆润光滑，百且还剔除雕刻过程中遗留的加工痕迹，如图１０、图１１所示。修磨工具有铲刀、锉、刮刀、棉布等，现代生产中主要有刮刀和砂纸为主。刮刀修磨的技术要求：其一，刮刀多为废弃的钢锯片制成，刃有直线形、弧线形多种，根据加工部位选择不同种类的刮刀片。其二，刮刀在使用刮磨时与雕刻面的倾斜角度相对较大，且应保持刮刀片运行地的方向顺应木材的纹理方向以减少刮削量。其三，在每次刮磨时可先用温水擦湿工件的表面，使木纤维毛刺竖起再刮磨，这样可以使刮磨的效果更加细腻。

修磨不仅是对家具表面及雕饰进行修形、抛光，也是艺术上的再创造和升华的过程，在传统硬木家具的制作工艺中具有十分重要的地位，是检验硬木家具质量高与低的重要标准。俗语：“一凿、二刻、七打磨”，足见其在中国传统家具制作工艺中的重要性。传统硬木家具是用挫草打磨，挫草也称“节节草”，出产于我国东北地区，用这种草泡水之后，可以磨出硬木的光彩，并使木材达到光润如玉的艺术效果。现在基本改用砂纸打磨方便快捷，不同材质需要选择不同的打磨工艺及砂纸类型及型号。高档的硬木一般按照先干磨再水磨最后再干磨的工艺过程处理，打磨方向应该顺应或横截木材纹理方向进行，并形成序列，否则会破坏木材表面的纹理效果。修刮磨光处理过程中，要不断地依托于浮雕表达的主图和装饰意图，检验和调整的整体效果，不但在此步骤中如此，在以上介绍的每一步骤中都要进行精心的检验与调整。

6.结语

我国传统家具雕刻技艺流传久远，匠师们在漫长实践中不断的探究和总结，形成较为纯熟的雕刻规程和工具的操作技法。浮雕是最为常见的一种雕刻类型，浮雕技术主要体现在工艺步骤及工具操作方法上，也反映出我国传统工艺独特的价值。希望本文对明清家具的研究以及对我国传统手工艺的发展研究提供借鉴。